试从心里话 窥见语中人——再读古广祥先生中药名对联

郭 省 非（原中国楹联学会副会长、“梁章钜奖”获得者）

 

我与古广祥先生从未谋面，但在文字来往中“相识”已有十多年了。初次“见面”，就是读他的中药名对联。记得当时的感觉几乎是震撼，最起码也是拍案叫绝。

 

最突出的印象是，以前我看到过的中药名对联总要加一些药名外的链接字或过渡词，而广祥先生的中药名联中的主谓宾,甚至是状语、补语、定语都取自药名本身，没有额外多加一个字。这叫真功夫硬本事，一是众多中药名烂熟于心，一是对联技巧和规则烂熟于心。

 

后来读他的此类对联多了，越来越感到，烂熟于心的不仅仅是这两点，更重要的是，广祥先生是要通过创作中药名对联表达他的思想情怀。这才是广祥先生《中药趣联》和《本草医人论事》的本质、核心。因此说，读广祥先生的对联或文章，实际上是读人读心读情，这才是读他作品的要诀。

 

 

粗糠仔/碗蕨/零馀芋；

苦豆根/仓庚/六什头。

 

广祥先生以这六味中药名构成一副对联，用以说明困难时期“四季不曾尝肉味；三年何止缺鱼腥 。”这是对童年亲身经历的记忆或回忆。不论甜酸苦辣咸，都是人生经历的组成部分，对个人来说也是一种精神财富。

 

我比广祥先生年长一些，也曾经在比他早些的年头里硬是二十多天未咽一粒粮食。我曾写过一副联：“万苦何如挨饿苦；千愁怎比缺钱愁。”对那个特殊年代，既不要故意抹黑，也不要粉饰太平，而是要尊重历史的本来面目，写真实事，说心里话。广祥先生就是这样的人。

 

寄生/劳伟；

知母/苦常。

 

这是广祥先生回忆母亲时创作的一副中药名对联。看起来只有四味药，但包含的内容极其丰厚感人。作者用“劳伟”“苦常”对母亲操劳家事作了真实的描写。

 

天大地大不如母亲给予儿女生命的功劳大，河深海深不如母亲养育儿女成长的恩情深。也正因如此，我每每聆听《天之涯》这首歌曲时总是情不自禁地淌下热泪。对于母亲“离开半步即是天涯”。只有母亲的爱才能配得上“至爱”。记住母亲的爱，才是人生不忘本的“基因”，是人生感恩的酵母。从广祥先生对于母亲表现出的深深思念，可以看出他是知恩感恩的榜样。

 

 

古广祥先生的母亲李涤嫦医生（1927-2019）

 

程邦子/望潮/量天尺；

凳板风/缠末/对月花。

 

这副中药名对联，是广祥先生在疫情期间怀念故乡而不能回故乡的有感而发作品。

 

联中的“望潮量天尺”，很有创新见地。以前见过将大地测量者比作用足“量地”，“量天”还是头一次听说。地球是“坐地日行八万里”，这只要有耐心，有时间是可以用足量的。但“天”是无涯的，怎么量？广祥先生说用“望潮”来量，就是用眼睛的遥望来量，这是思乡不见乡的无奈之举，唯有独坐户外“对月花”倾述心绪。此联非常生动。

 

 

别不/鹧鸪茶/八角；

常思/糯米果/三元。

 

这是作者怀念乡俗习惯创作的一副药名对联。按药名意节是二三二句式；按平仄音节是二二三句式，上联仄仄、平平、平仄仄，下联平平、仄仄、仄平平。我尤其佩服此联字词对仗工整，且妙趣横生。

 

先不说“常思”对“别不”、“糯米”对“鹧鸪”，只说“果三元”对“茶八角”。“茶”与“果”的名词相对，“三”与“八”的数量词相对，“元”与“角”的物量词相对，对于我们这些普通人来说，把心思挖空了也对不出，只有既知药名又懂联律的奇才方能对得出，真是妙不可言！

 

 

慈姑/泥浦/牵牛子；

勤母/石坑/转日莲。

 

这是广祥先生在《论农村妇女“姓农、爱农”之本性》中的主题对联。

 

广祥先生创作的那么多中药名对联，就字面上讲，这是一副十分难得的严谨工对。形容词的“勤”对“慈”，人物关系名词的“母”对“姑”，地貌名词的“石坑”对“泥浦”，以及动宾结构的“转日莲”对“牵牛子”，无不对得天衣无缝。没有任何既定词汇限制的自由创作也难以写出如此工整的对联，何况是药名对联呢，那真是如同“蜀道之难，难于上青天”。更可贵的是，从对联中可以看出广祥先生对农村妇女勤劳付出的尊重和同情。此联正闪烁出善良的光辉。

 

类似上述读后感从前也写过一些，曾动过从总体上评品广祥先生作品人品的念头，但因笔力不够而放弃。这次也只是谈些初浅感受，不过，在我内心里对古广祥先生还是有个挂一漏万的看法：

 

国爱中华称赤子；

情牵梓里见丹心。

 

2023年5月8日于汉口京南路汾阳庐

 

 

本文作者 郭省非

 

郭省非,1941年出生，湖北省浠水县人。曾任沈阳军区宣传部处长，湖北省轻工业厅办公室主任。

 

退休后任《湖北诗词》执行副主编《荆楚对联》主编多年，2009年被选为中国楹联学会副会长，2014年被聘为中联会顾问。同年被中联会授予中国联坛最高奖第二届“梁章钜奖”和第二届“联坛十杰”称号。出版有《省非联选》等。

 

编发：常小靠 孙业腾